【李砚 POV视角】
在伤了李朗的那一剑之后，我又回到了寒冰地狱里继续我未完成的惩罚。因为一时冲动而冰冻了三途川扰乱生死秩序，那之后引发的严重后果虽然得以平息，但我的罪行在夺衣婆他们看来，还是属于罪不可恕知法犯法的类型。但是，在经历了亲眼目睹李朗进行杀戮的样子后，也体验了亲手将李朗给重伤之后，我在后续的反省惩戒期里都显得心不在焉的了。
我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了。
申炷究竟跑哪儿去了？白头大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朗他……为何会沦落至此境地呢？
这主要原因大概还是因为我错过了李朗的整段成长过程吧。我并不清楚李朗他是怎么走过来的。这一路，李朗究竟吃了多少苦呢？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从小胆小又善良的李朗，变成现今如此暴戾狠心的模样。
我在寒冰地狱里不见天日的继续受着苦，但其实早已经心如死灰，不再带有任何期盼的了。曾经的我，还一直想着要等我出去之后，我想要找回李朗，再与他一起等着峨音轮回转世……可是现在的我，我突然迷失了对未来的方向了。
为了让峨音顺利轮回，为了让犯下杀人重罪的李朗得以不被三途川的夺衣婆给盯上，我被迫与夺衣婆签下了新的契约。等这寒冰地狱的苦刑结束，待我重回人间之时，我的人生已经非我能做主的了。因为契约关系，我失去的人生里，也包括了我的自由。我生活方式的自由被剥夺的同时，就连我对未来的盼望与向往都一并失去了。
夺衣婆看着比以往更显绝望的我，似乎也有些动了恻隐之心。
后来，她老人家又来寒冰地狱探望过我几次。
“李砚。”夺衣婆轻唤一声，说话的语气里显得格外无奈。“不要费劲儿去想些没用的事情了。你也很清楚，过去的事……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的了。”
“不想过去……也行。但，我也没有未来可言了。不是吗？”我哑声说。
“可别忘了，你与我签下的契约，都还没真正履行呢。在还没完成契约条件之前，我也不允许你浑浑噩噩的活着，或就那样子毫无意义的死去的。”
“履行没完没了的契约……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的吗？”我突然莫名的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一丝悲凉。我在这世上活了都千多年了，可没想到最后却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法做主。本该是风光无限的白头大干山神，为何如今活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呢？
我环顾至阴至寒的周围一眼，之后又淡觑了那捆绑着我手腕上的锁魂铁链一眼。“婆婆，我真的觉得现今的人生，予我已毫无意义可言。”
夺衣婆又长叹了一口气。“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的对我说，要拼死保住那个罪无可赦的李朗吗？况且，那个说着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初恋女子转世的家伙，也是你啊！李砚，为了你亲爱的弟弟，也为了你深爱的女人。这便是你要继续活着履行契约的真正目的。”
我听着就觉得内心一片荒凉。
原来，这便是我接下来后半生活着的目的吗？
为了一个可能已经与我形同陌路，搞不好还对我恨之入骨的弟弟，也为了那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的初恋转世。所以，我必须活着。不仅活着，还要无条件的遵守契约条件，去履行我在三途川夺衣婆底下的所有工作职责义务。
我曾经费尽心思想守住的，却一个也没能保得住。
所以，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是不断地去做弥补吗？
只要不让李朗成为夺衣婆的目标，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只要峨音能顺利投胎转世，只要她以后能过得幸福……就算他们俩的人生以后都跟我没有关系，那或许也是好事一件吧？
毕竟，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好情人。
也只怪我当初没本事守住他们俩，我人生中最珍爱的……
所以，现在我能为他们俩做的，好像也只有如夺衣婆所说的那样了。
用余生去履行契约职责还债。
这就是我李砚新的人生，也是我至今还活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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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觉得这漫长的一生挺无趣的，时间也过得超级无敌慢。但是，当李朗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后，又挽回了峨音心意的我。当时的我，真的曾经有一度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了。那时候，时间飞快的过去有不觉得疲累彷徨，反而对未来充满着各种期待。
况且，小时候的李朗与我之间的关系，其实真的是很亲密的，根本就没有所谓代沟这种问题。就算我与李朗相差个千多岁，但是李朗也总是与我可以很好的沟通。李朗本来也就是那么善解人意又讨人喜欢的小不点。只不过，也不知怎么的，感觉长大后的李朗与我是越来越难沟通的了。
或许，是从600多年前的那一剑开始的吧！我和李朗关系就开始变得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了。无论是思想或处事的方法，我发觉后来的李朗与我，我和他的价值观念，生活态度都相差甚远。
可能打从为了峨音的事情而离开白头大干开始，再到后来为了保住李朗的性命而重伤他的那一剑，我的行为就在李朗的心目中种下不可磨灭的伤害和名为愤怒怨恨的种子了。
年幼的李朗曾经对我千依百顺的敬重爱戴，可反观现在的李朗，他可谓是对我恨之入骨的。很多时候，李朗就那样冷眼看着我受伤也无所谓。有时候，我确实也会对他的做法感到寒心，心灰意冷的。但是，每一次冷静下来后，一想起他或许为我曾经的任性做法而遭受到的种种苦难，我就会反思着，或许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吧。毕竟，李朗会有如此下场，这当初也算是我对他一手造成的伤害，全都是我欠他的。
但不得不说的是，有时李朗若能找我麻烦，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感到欢喜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就是以这种古怪的方式在维持兄弟情谊。我希望能跟李朗恢复到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但是以现在的实际情况，那些愿望都变成是一种奢侈的渴望。可无论如何，我是真心希望跟李朗维持长长久久的兄弟情谊。尽管现今我和李朗的关系变得复杂且扭曲，但我是真的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弟弟，也还在期盼着能有日跟他和好如初的时刻。所以，就算是以如此古怪，若即若离的方式在维系感情也无所谓。至少，他仍然在我的身边悠转。就算无法理解他也没关系，至少我看得见他，知道他过得如何，那也就足够的了。
或许，我和李朗一直无法好好说话的原因，也是主要因为有着‘代沟’的关系吧！我总感觉我无法和李朗好好沟通的原因，‘代沟’就是其中之一的要素。
李朗不明白我想对他说的一切，我也无法明白李朗所要表达的观点。李朗不认同的我的做法，我也无法说服李朗去理解我的立场。我和李朗的关系处在一个非常奇怪的界限，忽远忽近的。有着血缘关系的我们俩，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家人手足，但是我和李朗却又同时像是有着十万八千里心之距离的鸿沟。
这些年来，李朗没给我少添麻烦。三途川的夺衣婆嚷嚷着要杀李朗，将李朗就地正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当然，每一次都是因为我任劳任怨的为李朗收拾烂摊子手尾，甚至努力不懈的想各种办法弥补李朗的过错，才得以一次又一次勉强的打消夺衣婆的怒火和斩杀李朗的念头，侥幸保住李朗的性命。
我暗地里为李朗做的这些事儿，其实李朗也知晓，我和他都心知肚明。纵使我不求他心生感激，但求他只要能安分守己一些，不要一直去玩命似的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是，李朗他却是变本加厉的一直在试探我的底线，甚至长年来还犯下了更多数也数不清的罪孽之事。三途川的夺衣婆为此暴跳如雷好多次，就连向来都在为李朗说好话的悬衣翁有时也是爱莫能助，完全没了为李朗说话的立场了。
而李朗他……他好像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我去向他提及的大事一样。因为李朗他好似一心求死，完全没有被我为了保住他性命而做的那么多努力感动到。
“李砚，你根本用不着拿这种事情来炫耀！哈~说到底，你以前也老早就抛弃我的了，不是吗？既然如此，无论我做了什么坏事儿，就算是哪天十恶不赦的我终于被夺衣婆给杀了，也用不着你来可怜我。说不定，那对我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呢！”
“不要再对我摆出哥哥的架子了。我也用不着你去三途川那里为我说情，还是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李砚，我的事儿跟你也没关系了。反正，你本来也不在乎的，不是吗？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无论你现在背地里为我做了多少事，你也用不着来我面前跟我讨功劳博同情。因为这就是你欠我的，而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不过是为了想让你自己好受吧了！而且，说句实在话，你不也早就不把我当弟弟了吗？”
“想要我停手吗？那其实也很简单。李砚，你就动手杀了我好了。那样的话，只要我死了，我就不会再做些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了。不是吗？”
我劝李朗向善，劝他回头是岸，他便说我没资格管他，斥我多管闲事。更多时候，李朗甚至埋怨起我，说他如今会变得如此下场，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最令我感到痛心的，是他总是逼我动手杀了他。
他本该知道我是下不了手的，不是吗？还是说，他是真的不晓得呢？我对他所费的苦心，我对他所作的一切，无论是想要弥补我对他间接或直接造成的伤害，还是我作为他兄长的责任跟义务，李朗他为何总要将我的努力视而不见呢？我一直想跟他修复关系，他难道就真的不明白，或无法理解我的用心良苦吗？
当初600多年前，狠心致伤李朗的那一剑，其实也是我心中过不去的坎儿。曾经有段时间，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梦见我的长剑划破李朗血肉的那种锥心之痛。然后，梦境的画面变化，我又也一次又一次的看见了峨音亲手惨死在我手上的回忆。
我这双手，亲手杀死了峨音，也亲手斩断了我和李朗的兄弟情谊。说不感到痛苦，那都是骗人的。尽管我外表上装作冷漠不在乎，但好似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我和三途川夺衣婆的契约还很长，甚至因为李朗无数次作死的表现，我与夺衣婆已经三番五次修改增添更多的契约条款内容的了。我的命，本来早就不属于我自己的了。我的人生，未来的日子，都归属于三途川夺衣婆。
我甚至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我死了，都还没机会转世投胎的峨音怎么办？
要是我死了，那还执迷不悟，不断犯错的叛逆李朗又该怎么办？
李朗可以不在乎他自己的命，但是我在乎。我没办法眼睁睁的，就这样看他行差踏错的死在夺衣婆的手里。为此，我每天每夜为李朗担心受怕，提心吊胆的。可是，他却总是不将我的劝诫当成一回事。
峨音的事儿，既然已成定局，恐怕也是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了。我现在只期望峨音能够顺利步入轮回转世投胎，那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愿的了。至于李朗，我想我不能如对待峨音的事情那样随缘的了。因为李朗还在这世上，我唯一的弟弟还活着，既然如此，我就得为他负责才行。
事实上，李朗予我来说，很多时候也像个孩子一般。尽管他做了很多让人没眼看的坏事儿，但是，不知怎的，我总能感受到他的善良一面。或许是因为我那单纯美好的弟弟依然活在我的心中。纵使时过境迁，但李朗善良可爱的样子，永远的镌刻在我心上，及我的脑海里。也因为如此，我愿意此生守候着他而活，只要李朗能活得好好的，那就行的了。哪怕是他因为从前的事情而无法释怀一直厌恶着我，那也没关系。
我愿意就这样看着他，守护他，然后再想办法将他导入正途。哪怕要花多少精力和时间都没关系。毕竟我和李朗可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兄弟。我和李朗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不是吗？
当然，我与李朗之间的代沟，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可能吧，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慢慢学着与他进行沟通。
这一路走来，其实我也多少有了一些经验了。
我试着从李朗的立场出发，以他的角度看事情。很多时候，我好似能明白他每一件事情做法的背后动机。当然，李朗的做法是非常直接有效，甚至是近乎暴力的解决方式。这并不是我所能赞扬的做法。
人类里也有好人坏人之分。很多被李朗杀害的对象，其实也是属于罪大恶极之人。李朗会因为那些坏人的做法而感到生气，这点我倒是能理解。而我唯一无法理解的是，解决的办法那么多，李朗为何却总是挑了最没有回头路的那一条——报复杀人。
这世间所有万物皆有灵性，尤其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他们是最复杂的存在了。而且，每条生命的生与死，都清楚被生死簿所记载。无论功与过，除了人类的法律能定夺之外，其实在死后的世界，所有死魂也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和惩罚。既然如此，深谙此理的李朗又为何要多次踩踏夺衣婆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出手扰乱生死秩序呢？
后来，在好多次的接触之后，我似乎也开始慢慢理解李朗的想法。他认为这世界是不公平的。好人活得那么辛苦，反倒是坏人活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李朗觉得唯一能维持这平衡的，那就是由自己亲手主宰命运，把自己看不惯的事情都一一纠正，用他自己认可的方式。
李朗常说……
“李砚，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当个坏家伙。为什么要犯傻去当个好人呢？我曾经很听你的话，努力的想要成为更好的人，做个善良的人。但是，你自己看看，我得到了什么下场？我失去了所有……不是吗？包括你，我也一并失去了。”
“李砚，你自己呢？你照过镜子，回想过你的人生吗？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每次都为三途川东奔西走的忙碌，都这么多年了，你何时有机会为自己而活了？嗯？你曾是风光无限的山神，但是如今的你，又还剩下什么呢？可见，当个好人也未必就有好下场的。既然如此，你就由着我吧！我想走我自己想要走的路，你也可以坚持你要走的路。可既然我们兄弟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要嘛由着我，要不就直接杀了我吧！”
李朗总是一味的自寻死路，从来都不为我着想过。
老实说，我是真的对他下不了手。
不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杀了他，而是我真的‘不想’杀了他。
因为这个‘不想’，长久以来，就算都过去了600多年的时光，可我和李朗的命运就这样陷入了不见尽头的恶性循环里。李朗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搞的，总是花样作死，似乎是真的很希望能死在我的手里得到解脱。可事实上，我却根本不想真的与李朗对立。所以，懦弱的我只能一味的闪躲退避。
也许，600多年前的那一剑，不仅仅是划在了李朗的身上，同时也划在了我的心上。我以此为诫，曾经暗自许下过诺言，今生不再伤害我所珍爱之人。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就算是从前那种被迫对李朗动手的绝望与别无选择的地步，我也不会再对自己所珍视的人身上留下任何一道伤疤。
每次一看见李朗，就想起了我曾经刻在他身上的伤痛。一想到我对李朗动手的原因，我就又也想起了峨音，同时也想到了峨音是如何死在我怀里的。被迫动手的无奈，我已经历了两次，而伤害的也都是与我至亲之人。所以，余生的我，誓死也坚决不会再重蹈覆辙的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暂时还没找到一个能跟李朗好好沟通的有效方式。我还在努力的学习如何跟叛逆的李朗相处，也很努力地在慢慢摸索找寻方法，去跟李朗重新建立彼此信任的关系。
如果有那么一天，贪心的我还能够有所奢望的话......
我希望我和李朗能好好的一起生活下去。
然后，再等着峨音转世回到我身边……
那样我想，此生足矣。
【未完待续】
